《神给的孩子》电影剧本

编剧/前田阳一、南部英夫、荒木晴彦

导演/前田阳一

译/李正伦

1.片名字幕

2.私营电车里

一位年轻的妇女正在座位上打瞌睡。

这人是森崎小夜子（24岁）。

小夜子的头渐渐地歪向一边，眼看就要靠到邻座的一位大娘身上。

大娘颇感委屈地挪了挪。

小夜子刚刚直起脖子，又不由自主地向大娘的肩上倒去。

大娘生气了，使劲摇摇自己的肩膀。

小夜子睁了睁眼，脑袋又向另一边正在看体育报的男子身上歪去。

那男人瞪了一下小夜子，不耐烦地放下报纸。

男人：喂！

他捅了一下小夜子，把她叫醒。

这男人是三浦晋作，二十八岁。

晋作：昨晚说的，绝对不行！

小夜子：……（不满地瞥了他一下）

晋作：那么干不合适吧。

小夜子：（坚决地）不！我要生！

晋作：（大声地）这简直是胡闹。

周围的乘客朝他们望去。

3.乘营电车向新宿方向驶去

4.新宿车站内

小夜子和晋作走来。

晋作：呶！还没请医生检查证实吧？

小夜子：可是月经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不会错。

晋作：真是太疏忽了……呶！算帮帮忙吧。

小夜子不答。

5.新宿车站西口广场

二人一起走来。

小夜子：（瞥了一眼晋作）再见！

她说完，快步走去。

晋作一下慌了神，赶紧上前拦住她。

晋作：（威胁地）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小夜子：（停住脚步）……当未婚妈妈我也不在乎。

仿佛晋作的话根本不予考虑似地扬长而去。

晋作：浑蛋！

他对着小夜子的背影大声叫骂。

6.高层建筑群的一部分

晋作来到一幢底层设有咖啡厅的大楼里，上了楼梯。

7.桧柏艺术社

晋作进来。

这是一个规模极小的事务所，柜台里只有三、四名职员。柜台外的一张长靠椅上坐着十三、四位男女青年，个个表情阴郁。一个职员站起来朝柜台外说话。

职员：好，我讲一下今天的安排。（他看看笔记本）下午一点，男的都去城北体育馆，给女子摔跤比赛助威。女的今晚五点去XX饭店给国会议员举行的宴会当招待员。和服已由这里租好了。

说完，那职员朝男的这一组走来。

职员：最近对你们这些助威者的意见可不少！说我们这儿的助威者嗓门儿太小。大家卖卖力气吧。记住，助威者的活计是大声呐喊，把场上的气氛一下子搞起来。

“是！一定好好干。”晋作的伙伴大津大声回答。

职员：就是嘛，就是嘛！

晋作神情不悦。

8.城北体育馆

女子摔跤比赛紧张激烈，正是高潮。最前排座位上，晋作和他的伙伴们扯着撕哑的嗓子拼命叫喊。

“加油！加油！摔倒她！”

9.咖啡厅（电视摄像棚）

穿着女招待服的小夜子给同台演员端来咖啡。

“笨蛋！动作太慢了！”麦克风传来一个男人的斥责声。

小夜子一愣，站在原地。

这是电视台的摄像棚，咖啡厅是搭建的布景。

助理导演一下窜到小夜子跟前。

助理导演：太慢了！要是这样，你们俩的台词就全乱了。

小夜子：（低着头）对不起……

助理导演：重来！

小夜子回到起点。指示灯一亮，她开始表演。

这回是小夜子递咖啡杯时把杯子弄翻。

助理导演：真糟！你是哪个社的？

小夜子沮丧地蹲下身去捡起杯子。

10.浅草木马馆

台上，演员在作精彩的亮相。

11.同上·观众席

晋作和大津在助威。

晋作：好样儿的！小萨！

大津：日本头一份儿！

12.裸体画的特写

搂抱成一团的男女——裸体画一张连一张地塞满银幕画面。

13.公寓单元房

这是一居室加厨房的小单元。

晋作伏在六铺席宽窄的里间的矮桌上画这种裸体画。墙上贴满了各种姿势的画。

隔壁传来的婴儿哭闹声一直未停。晋作被吵得画不下去，撕掉之后双手捂着耳朵，往后一仰躺倒。

14.公寓门外

小夜子走下出租汽车。

小夜子与早晨相比截然不同，她兴高釆烈地哼着小曲向二楼跑去。

15.单元房

小夜子拉开房门走了进来。

小夜子：我回来啦。（她望了一眼躺着的晋作）还没吃晚饭吧？我买来了饭卷。

晋作默不作声。

小夜子向矮桌上瞥了一眼。

小夜子：哎呀！你可真用功。（她拿起一张画欣赏着）说不定哪天你会闯出一条路来。一定能，我最喜欢你的画。

她走进厨房烧水。

晋作：社里怎么啦？

小夜子：出了点事，今天歇了……（她情不自禁地）也许我们想到一起了。（又重复一遍）也许我们想到一起了。

晋作：讨厌！唠叨些什么呀！

小夜子：我又拿到了新台词。导演把我叫去，对我说，“这个台词你念吧”。简直难以相信。原来我还一直担心自己会被撤下来呢！

晋作：……（没有反应）

小夜子：念这种象样的台词，我还是第一次呢。这可是关系到能不能扮演女主角的重要台词哪。（她走近晋作）嗳，你听听，我哪一句念得合适。

小夜子连念两遍：

“也许我们想到一起了。”

更有感情地：

“也许我们想到一起了。”

小夜子：哪句好一点儿？

晋作：我看差不多。

小夜子不高兴地回了厨房。

小夜子：为难的只是生孩子的事……好不容易抓到这样的机会。

晋作突然翻身坐起。

晋作：那就应该把孩子处理掉！这样的机会可不能放弃呀。工作和看养孩子的矛盾，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况且，你当大明星也并不是办不到。我一向就认为你有表演天才。

小夜子：你怎么忽然……

这时有人敲门。

小夜子：来啦！（她跑去开门）

一位三十多岁仿佛操贱业的妇女，领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站在门口。

妇女：三浦晋作先生在家？

里间的晋作站起。

晋作：在，我就是……

妇女：啊，太好了！（她对男孩故作笑脸）孩子，见到你父亲，这下可好啦。

晋作：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晋作一下跨到门口。

孩子扭过脸去。

妇女：我想请你领回这孩子。

晋作：领回！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向小夜子瞥了一眼。

小夜子有意地避开他的目光。

晋作非常狼狈。

女人领着孩子在桌边坐下；晋作坐到她们对面。

妇女：我就直说了吧。你认识一个叫田中明美的女人吧？

晋作：田中明美……啊，我……（突然想起）啊是高田马场的……

妇女：对！当初她和你来往的时候，可能是在高田马场的酒吧间。

正在泡茶的小夜子竖起耳朵听他们对话。

妇女的画外音：我就住在田中家的隔壁。

晋作的画外音：……噢。

妇女：两三天前，明美扔下这孩子跟一个男人私奔到国外去了。

小男孩低下头，摆弄拴在他那书包上的玩具。

妇女：简直岂有此理！她求我照看这孩子，说照看一小时，可她却一去不回头！

晋作：……

妇女：这下我可遭罪了，正想去区政府商量怎么办，突然收到了明美从成田机场寄来的一封快信，好象是起飞前写的。

妇女从衣袋里掏出信念了起来。

妇女：“……因此，我依然放心不下这个孩子。所以，实在对不起你，替我把孩子带到他父亲那儿去，请他们收养……”

晋作：真是开玩笑！我可一点也不认识这孩子……

妇女：（拦住他的话）你先别着急。我还没念完呢。（她继续念）“如果他不愿意收养，就请他拿出一定数目的抚养费……”

晋作：且慢！我为什么要拿抚养费？

妇女：等我全部念完嘛！（继续念）“那么，我就把可能是这孩子父亲的五个男人的姓名和住址写在下面……”

晋作：五个人！可是……

小夜子也感到意外，望着他俩。

妇女：“往后这孩子可全拜托你了。这孩子的血型是B型。”嗳！就是这样。如今有可能是这孩子的父亲，而且住在东京的，只有你三浦先生。好，您的小少爷就请您收下吧！

妇女起身想走。

晋作：（真动了肝火）胡说！这小家伙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妇女：可至少有五分之一的可能吧？

晋作：胡扯！你把别人的孩子硬塞给我可不行！总而言之，你把孩子撂在这儿我可受不了！

妇女：受不了的是我！我跟她母亲只是邻居关系！

晋作：可他或许是另外四人中哪一个的儿子呢？

妇女：那就请您去和那四个男人商量啦！

晋作：……（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妇女边穿鞋子，边对小夜子说话。

妇女：这下又给您添麻烦了，可不能虐待继子啊！

妇女：好，打扰了。

小夜子：……（紧紧抿着嘴唇）

女人走了出去。

送走那女人后，晋作回到屋里坐下。他不眨眼地盯着男孩。

小夜夺慢慢走进屋来，坐在一边。

晋作：（瞟了小夜子一眼）一定是搞错了，他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小夜子：可是，他和你很象呢。你瞧他的鼻子，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晋作斜眼看了一下男孩。

男孩也斜眼看了一下晋作。

晋作不由地避开孩子的目光。

小夜子：那女人不是说这孩子的血型是B型吗？你是AB型，这有可能呀！

小夜子来到男孩身旁。

小夜子：（亲切地）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新一。

小夜子：哟！连名字也挺象。晋作和新一，是不是你给起的名？

晋作惊惶，有些心虚。

晋作：别……别开玩笑！我算是没辙了……真伤脑筋（向小夜子）喂！怎么办？

小夜子：（愤愤地）我不知道！（哭腔）你坚决不让我生孩子，可你在外放荡、鬼混！我算把你看透了。

她猛地站起，拿起随身穿带的物品。胡乱地朝旅行包里塞。

晋作：上哪儿去？

小夜子：上哪儿你别管！反正搞清这孩子来历之前，没法儿呆在这儿。

晋作：误会！那是误会呀！

他抓住小夜子的肩头。

小夜子：（憎恶地甩开晋作）今晚你就好好地想想往后该怎么办！你们父子好好亲热吧！

晋作：是吗……是吗？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人哪！好吧，我也不想活了！我和这小家伙一起用煤气自杀！

他拿起桌上的胶带，装模作样地用它贴窗户缝。

小夜子根本不理睬他，照旧从衣架上拿下外套。

小夜子：请吧！我决不拦你！

她打开煤气开关，然后走了出去。

16.桥上

小夜子急匆匆地向前奔跑着……

迎面，一对刚从澡堂出来的年轻情侣唱着歌，从小夜子身边走过去。

歌声：“红色的手巾当围巾，我们经常去那小巷深处的澡堂……”

17.公寓·晋作的小单元

煤气弥漫开来，新一难受，鼻子直呛。

晋作：孩子，这味难闻……是吗？

他赶紧跑过去关上开关。然后，急忙打开窗户，用双手向外赶煤气。

窗外，刚才的那对情侣正路过这里，他们还在唱着。

歌声：“那时我们都年轻，无所畏惧，因为你对我只有一片柔情……”

晋作：（大声叫道）别唱这种软绵绵的歌！笨蛋！丑八怪！

18.映于河面的月亮

19.晋作的房间（深夜）

昏暗中，新一打着轻轻鼾声。

晋作躺在旁边注视着新一的脸。他突然坐起，使劲摇头。

晋作：错了，错了，一定错了。

他反复念叨，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晋作边喝酒边拿出一面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又照照新一。

20.服装部·走廊（第二天）

小夜子正练台词。

小夜子：也许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助理导演：嗳！你不必再练了。那句台词已经删去了。

小夜子：啊？删去了？

助理导演：因为太长，导演删去了。

小夜子：可是，我……（她欲言又止）

小夜子茫然若失。

21.公寓·晋作的单元

晋作一边吃汤面一边看书。

“猩猩蝇红眼的遗传因子比白的遗传因子更优越……”

晋作不由得看看新一。

新一正用左手拿筷子吃汤面。

晋作：（一惊）原来这孩子是个左撇子，猩猩蝇的色素会遗传，人的左撇子也遗传哪。

晋作伸出自己的左手，和新一的手比较，但急忙换成右手。

晋作：（呵叱）吃东西要规规矩矩地用右手，左撇子是遗传的呀！

他拿过新一的筷子，塞到他的右手上。

22.深夜快餐馆

这里是无固定职业的青年人时常聚会的地方。

柜台里，小夜子一边忙碌地操持一边对坐在她面前的朋友A、B、C说话。

小夜子：当明星的美梦吹了，我改变了主意。看来女人的幸福还是孩子！因此，我决定生孩子，可是去医院一检查，没想到医生对我说，“哈哈，你性急了！”我听了这话心都完全冷了。

朋友A：怎么，没有怀孕吗？

朋友B：真无聊！

小夜子：因为是别人的事吗？你这家伙！

她扑过去卡住B的脖子。

朋友C：（向门口望了一眼）嗳，你们看！

她捅了一下小夜子。

小夜子朝门口望去。

晋作和背着新一的大津进来。

大津把睡着的新一放在后面的椅子上，在离小夜子较远的柜台边坐下。

大津：（望了望男孩）净是随便的父母，孩子真可怜！不知孩子可知道这些，瞧他睡得有多甜！

晋作：……（斜着眼偷偷地窥视小夜子）

小夜子：（把脸转向一边，小声嘀咕）大傻瓜！

大津：（对晋作）你真去过那私奔的女人那里了吗？

晋作：当然去过。确实去南美了。

大津：可作为母亲，总该知道孩子的生父。即使和不同的男人有过交往。

晋作：是啊。要是写清孩子生父的名字，也就不会有这莫名其妙的事了。

大津：孩子的生父可能是你吗？

晋作：是啊……（他脱口而出，但马上使劲摇头）不！不是我的儿子，绝对不是我的儿子。

大津：很难讲。瞧那孩子鼻子头长长的，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新一微微地睁开双眼。

晋作：你别胡扯了！

新一又合上眼睛。

晋作推了推大津，示意他去小夜子那儿。

大津：这可不好办哪！

他站起身来：小夜子！请你来一下。

他招呼一声小夜子。然后走进身后的单间。

小夜子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坐到了大津的对面。

大津：小夜，晋作这家伙准备带孩子从尾道去九州寻访孩子的父亲。真可谓三千里寻父呀。

小夜子：……

大津：怎么样？你还是跟着他一起去吧。晋作说他要让你当面消除疑虑。

晋作睁大眼睛望着他俩。

小夜子：这和我没关系。他是自作自受。

大津：就别说这薄情话啦。

小夜子：（似乎有意让晋作听见）不！我认为已经到了该重新考虑我俩关系的时候了。

晋作咋了一下舌头。

大津：晋作可背上了大包袱啦！

晋作和大津同时朝新一望去。

新一睁开了眼睛。

23.东京车站新干线月台（第二天早上）

晋作带着新一上了火车。

24.不对号入座车厢的通道

晋作和新一走了过来。

忽然，晋作怔住了——

小夜子坐在这里正翻阅周刊杂志。

晋作：（走近前去）怎么回事？

小夜子：（头也不抬地）“黄道吉日，宜出行”嘛。

晋作：……？（露出笑容）是和我一起去吗？

他正想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

小夜子：根本估计错误！别套这份儿近乎吧。

晋作：……？

晋作无奈，只好向旁边的座位走去。

晋作：（转身骂道）丑八怪！

25.火车飞驰在新干线上

26.车厢内

晋作和新一吃盒饭。

新一用左手拿筷子。

晋作：喂！车靠左走，拿筷子用右手。

新一把筷子换到右手上。

晋作向小夜子望去。

小夜子正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27.从车窗望见的浜名湖

28.车厢内

小夜子拿着一个冰激凌走来，她递给新一。

小夜子：给你！

晋作：你这是上哪儿去？

小夜子：尾道。

晋作：尾道？那不是和我一路吗！我看还是……

小夜子：真笨！我去办点事，顺便想拜访一些人。

晋作：……

29.车窗

姬路城遥遥在望。

30.车厢内

小夜子出神地眺望着姬路城。

31.尾道市的俯瞰镜头

字幕：尾道

32.尾道车站观光导游所

小夜子向服务员打听去旅馆的路。

小夜子：我明白了，谢谢您了！

她顺着服务员指的方向走去。

这时，晋作带着新一赶到这里。

晋作：刚才的那位去哪家旅馆了？

服务员：XX街的大谷旅馆。

晋作：麻烦你告诉我去那儿该怎么走！

服务员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晋作。

33.大谷旅馆正门前

一位女招待站在门口向正要外出的小夜子行礼。

女招待：您走好！

正在这时，晋作带着新一也赶到了。

小夜子：……？！

晋作：怎么？你也住在这儿？真是太巧了！

晋作进了旅馆。

小夜子差点笑出声来。她径自朝外走去。

34.一家美容店里

女主人房江露出惊愕的表情。

房江：哟！这不是小夜吗？长得可真快啊……

小夜子嫣然一笑，低头行礼。

房江：快上来。你先看看周刊杂志。等我把这位客人的活做完就没事儿了。

小夜子：嗳！

她脱鞋进屋。

35.大街上

晋作领着新一走来。他不时看看手里的笔记本。迎面，一辆“市长竞选车”吵吵嚷嚷地从他们身边驶过。

晋作突然停下了脚步。

晋作：（念叨着）田岛启一郎……

“市长竞选车”上的嗽叭不停地念着田岛启一郎的名字。

晋作：（回过头去）难道是他？

竞选车上，哂得黝黑，刚入老年的田岛启一郎正向过往行人频频致意。

36.田岛选举事务所门前

墙上，挂着一块很大的匾额。

晋作领着新一进去。

37.事务所里

屋内，人很多，显得混乱。屋角，晋作正和田岛的秘书谈话。

忽然，秘书显得十分紧张，环视周围，忙对晋作耳语几句，把他领到外面去。

38.事务所·后院

秘书、晋作和新一出来。

秘书：（焦急地）请您记住，这事务必请您保密。因为现在对于我们先生来说正是紧要关头。他以国会议员的身分参加市长竞选，眼下和前任市长激烈竞争。关于这个孩子，我作不了主，等先生回来后我向他反映，并一定去旅馆跟您联系。在这以前，请您务必严守秘密。

晋作：那就先这样定了吧！

秘书：拜托您了。

他向晋作深鞠一躬。

39.美容院里

房江送客。

房江：谢谢您。

房江送走客人，坐到小夜子跟前。

房江：真想你哪……当初，你母亲的葬礼也没去参加，真对不起！

小夜子：没什么！

房江：已经几年了？

小夜子：三年。

房江：已经那么久啦？你母亲在我这儿活干得可好着呢……那么，你现在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小夜子：是。

房江：……啊，你到这儿来是有什么事？

小夜子：也没什么事。只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看看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还有我母亲的故乡。

房江：啊，寻根旅行哪。这在东京好象很时兴呢！

小夜子：我还恍惚记得，来尾道之前，好象住在九州的什么地方。从一排老式房子，可以清晰地望见远处山上的城堡，和城堡里白色的城搂。那叫什么地方来着？

房江：啊，我也不知道……况且能望见城楼的街多极了，光记住这么一点儿恐怕……

小夜子：……（有些失望）

房江：你还是一个人？

小夜子：嗯，不过……

房江：既然还有“不过”，那就是有了相好的吧？

小夜子：有个同居的。

房江：哦，同居……这在东京好象也很时兴呢！

小夜子：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厌倦同居生活了。

房江：厌倦同居？

小夜子：……达哥如今干什么哪？

房江：达哥？

小夜子：就是那个理发师。

房江：啊——你是说理发店的达夫？他如今已经独当一面了。他父亲去世后，他继承了父业。

小夜子：真想他呀！他是我初恋的对象呢。

房江：是吗！

小夜子：他也许一直没意识到，可我上中学时就很敬慕他。经常到他店里去请他给我剃汗毛呢！

房江：是吗！

40.一家理发店前

小夜子走来。

橱窗下半部是毛玻璃，上半部是透明玻璃。

小夜子反复跳起朝里望。她每跳起一次都能看到正在忙碌着的达夫（三十多岁）。

小夜子嘴角挂着笑容，回过身去。但又似乎想起什么来，转身拉开了理发店的玻璃门。

41.同上·理发店内

达夫给小夜子剃汗毛。

达夫：如今，来剃汗毛的女人真少了。

小夜子：是吗！可我从中学时期就养成了这习惯。

达夫：是啊，你会修饰呀。

小夜子沉浸于遥远而颇堪回味的回忆中，但她不露声色。

达夫：您不是本地人吧！

小夜子：是啊，我正在旅行，初恋旅行……

达夫：初恋旅行？

小夜子：初恋的对象现在在干些什么呢？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行，所以我就出来了。

达夫：真够罗曼蒂克的啦。找到他了吗？

小夜子：找到了！

达夫：是远远地望见他的吗？

小夜子：就在眼前见到的！

达夫：噢。我也想来一次初恋旅行，品尝一下滋味。可我和自己心爱的早已成婚，她快生第三个孩子了。

他那快临产的老婆在一旁忙着干活。

小夜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42.同上·门口

小夜乎走了出来，显得容光焕发，她情不自禁地跳跃着，向前跑去。

43.大谷旅馆·走廊

田岛启一郎和他的秘书在女茶房的引导下走来。

44.同上·旅馆的屋内

晋作和新一在屋子里。

田岛和秘书进来。

秘书：（对晋作）这位就是田岛先生。

他话音未落，田岛迎了上来。

田岛：哎呀！老弟，您好哇！

他满脸堆笑，向晋作伸过手来。

晋作疑惑不解地应付着。

秘书向女茶房使个眼色；她立刻退出。

田岛：（对女茶房）请务必把您那神圣的一票投给我！

女茶房：好，好。

田岛：（看看新一）噢！这就是我的孩子吗？长得怪聪明的。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

田岛：（对晋作）老弟！你千里迢迢来访，有关孩子的事，我听秘书说了。可是我并不记得有叫明美的女人，我决不是装糊涂。也许我确实和那女人有过那种关系。不管怎么说吧，在东京，有很多女人和我来往过。所以，名字就记不清了。

晋作：……

田岛：啊，说不定就是她。

晋作：啊？

田岛：在神乐坂当艺妓的那个胖女人。

晋作：您搞错了。明美是个瘦弱的女人，曾在高田马场的酒吧间呆过。

田岛：……是么？

晋作：先生是什么血型？

田岛：O型。

晋作：那可能性更大了！这孩子是B型，他母亲也是B型。

田岛：原来如此。真是个绝妙的设想。

晋作：这对先生你来说，也许是个灾难，可是请你把他痛痛快快地领回吧。

秘书：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嘛。

晋作：哈哈哈！如果没有证据，我就不说了。

田岛：嚯！

晋作从衣袋里摸出一封信来。

晋作：就是这个！这就是你给明美的信！

田岛和秘书面面相觑。

45.浴室·更衣处

刚洗完澡的小夜子正穿着浴衣。

她朝门边望去，忽然“哎呀”地叫出声来。

原来新一正透过玻璃门的缝隙偷偷朝里张望。

小夜子：原来是新一……你，真和你父亲一样！

她朝新一走去。

46.晋作的房间

晋作在念信。

晋作：“……我在处理国会议员政务的百忙之中，经常想到的就是你明美。你的倩影能给我无限的安慰。”

田岛和秘书在一旁倾听着。

晋作：（念信）“我爱你，我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因此，请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打消生孩子的念头。眼下我这丑闻很难说不影响日本政治局面。”怎么样？念到这儿已经够了吧？

田岛：实在是一篇名作！

晋作：……？

田岛：好哇！也可算是费尽了心机！

晋作：这话什么意思？

田岛：这是一个企图诬陷我的阴谋。

晋作：简直是胡说！我因为是明美的相识，所以才把这孩子……

田岛：且慢！很对不起，我有确凿的反证！

晋作：反证？

田岛：实话对你说吧，我早在十年前就扎了输精管。

晉作：绝育？

田岛：象我这样精力旺盛的人，这是常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瞧，我还保存着医生的证明呢。

晋作：……

秘书：这下，那个候选人的阴谋暴露无遗了。

晋作：阴谋？这是哪儿的话！

田岛：老弟！我要向你表示感谢！这件事作为我竞选的反宣传是再好不过了。

田岛“啪，啪”地拍了几下手。

隔扇打开。一个警官和一名便衣刑警进来。

刑警：你因恐吓以及违反“公职选举法”的嫌疑被拘捕了。

晋作茫然不知所措。

47.尾道警察局·门前（第二天早上）

48.同上·屋内

小夜子、新一和田岛的秘书在此等候。

晋作被一名警察带进来。

审讯官：（对晋作）你的嫌疑已经搞清了。森崎小夜子作保，所以，我们决定释放你。

晋作：当然啦。你们无缘无故地把我关进拘留所，我决不会善罢甘休！

秘书：（劝解道）算了！算了！我们也为了弄清你的嫌疑费尽了心思。

晋作：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那封给明美的情书是伪造的，那就一定有人盗用了田岛启一郎的名字写了这封信。当然，这个人一定在田岛先生身边并熟悉内情。比如说你吧，我看有必要鉴定一下笔迹。

秘书：（一副狼狈相^……算了，算了，能够出来总是好事。我已经请旅馆备下了早点，咱们快去吧！

49.大谷旅馆·屋内

秘书跪在晋作和小夜子面前，磕头一直磕到草席上。

晋作：啊？是你！

秘书：对，是我。我冒用了先生的名字和明美保持着关系。她一直认为我就是国会议员田岛启一郎。

晋作和小夜子面面相觑。

秘书：信是我写的。听说明美怀孕了，我想那一定是我的孩子。

小夜子：那么新一呢？

秘书：那不是我的孩子！我的血型是A型。因此，很明显，他不可能是我的孩子。只是……

晋作：只是什么？

秘书：我在先生手下一直很受宠。往后，我还将借助于先生的地盘进入政界。现在如果先生知道我冒用了他的名字去诱骗女人，那我前途就全完了。所以……

他拿出一只信封递给了晋作。

秘书：实在微不足道，请收下作为孩子暂时的抚养费。这件事，还望你们替我保密。

晋作：（把信封推回去）我不是为钱而来的。

秘书：等我进入政界那一天，我还会设法报答你们。这回就请您无论如何收下吧！

他又把信封递了过来。

晋作十分为难。

小夜子一把拿过信封。

小夜子：如果是作为孩子的抚养费，那我们收下了。

晋作惊愕地看着小夜子。

50.坡道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走下坡来。

晋作：（乐滋滋地）抚养费！不错，他说給的是抚养费，那我们就有理由收下了。一个人三十万，四个人就是一百二十万。（对新一）孩子！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吧。哦，你不是喜欢“巨人军”（注1）吗？等我给你买顶王贞治（注2）那样的帽子。

新一：……（显出高兴的样子）

晋作：（对小夜子）你也有幸遇见了初恋的情人，啊，回东京后，你就生个胖娃娃……做一个受人称赞的未婚母亲吧……有孩子而自立的女人……好嘛！如今正时兴！

小夜子：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旅行！

晋作：咦？

小夜子：（将手放在肚子上）这个孩子的抚养费得你出。

晋作一惊。

51.另一条道上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走来。

晋作：（对小夜子）还是打算生孩子？

小夜子佯装没听见。

附近的广场上，田岛正在发表演说。

小夜子朝那边大声喊。

小夜子：好啊，你这扎了输精管的家伙！

52.火车穿梭般地驶在新干线上

53.小仓站站牌

54.同上·新干线月台

新干线的火车驶出车站。

晋作和戴着“巨人”帽的新一沿着月台走来。

小夜子跟在后面。

晋作觉察到后面有人。

小夜子突然停住脚步。

从月台上可以望见在拥挤而狭窄的小仓街道中的小仓城城楼。小夜子的脑海里闪现出另一幅画面。

一长排老式的住房。对面的山上，矗立着白墙的城楼。以及从各种角度拍的这个城楼的特写镜头。

小夜子摇了摇头，举步走去。

55.特快列车在日丰干线上飞驰

56.中津车站前·广场

三人从车站里出来。车站前有一块大标语牌，上写“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这是中津出身的日本近代思想家福泽谕吉（注3）的名句。

小夜子：好，你就加把劲儿，不多要些钱回来可行。我在城里等你。

小夜子和晋作、新一分了手。

57.市区大街

晋作领着新一走进一家豪华的住宅。

58.桥边

从这里可远眺中津城楼。

小夜子凭栏眺望着它。

小夜子：（小声嘟哝）不是它！

——小夜子的脑海中又闪现出唐津城的情景。

59.中津城·城楼上

小夜子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

晋作领着新一急匆匆地向城搂下跑来，他仰首呼唤。

晋作：喂！喂！小夜子！

小夜子忙向下望去。

晋作：那家伙今天举行结婚典礼！

小夜子：……？

晋作：结婚仪式在别府市举行，我们非赶快去不可！

60.别府市衢

到处都冒着温泉的腾腾热汽。

字幕：别府

61.某旅馆前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从出租汽车上下来。

他们看了一下门前挂的牌子，上面写着：“福田、小室两家婚礼披露宴会会场”。

三人径直朝里走去。

62.同上·婚礼会场

新郎（福田邦彦，三十岁）和新娘“三献”（注4）的仪式正在进行。

63.同上·走廊

结婚仪式已经结束，邦彦、新娘以及亲属们从大厅里走了出来。他们从注视眼前这番光景的小夜子、晋作和新一面前走过。

小夜子：真豪华呀……

晋作：你在嘲笑我吧？

64.同上·休息室前

新郎、新娘分别走进休息室。

晋作窥探动静。

邦彦匆匆跑出来，钻进就近的厕所。

晋作略显犹豫。

65.同上·厕所里

邦彦在小便。

晋作进来站在邦彦身边。

晋作：（向邦彦笑笑）新娘子真可爱啊！

邦彦：啊……

他有些难为情。当他看到晋作时马上疑惑起来。

晋作：想跟您商量一下有关你和东京的田中明美所生的孩子的事。

邦彦吃了一惊，他死盯着晋作的脸。

晋作：我在前厅等你！

晋作出去。

邦彦：等等！你！

他裤子已经湿了。

66.同上·前厅

一张照片。那是邦彦和明美依偎在一起，沿神宫外苑的一排银杏树走来的照片。

坐在晋作身边的邦彦向照片瞥了一眼。

邦彦：（不悦地）的确，上大学时跟这女人有过一段交往，也发生过关系。当然是玩玩而已，也只能是玩玩，我不会真心爱上她那样的女人。

邦彦朝不远处看电视的小夜子和新一瞪了一眼。

新一也斜着眼朝这里望了一眼。

邦彦：他是我的儿子？这简直是开玩笑嘛！他一定是其它什么男人的孩子。据说明美这个女人随意和男人们睡觉。（对晋作）你说那孩子是我的儿子，可有什么证据？

晋作：（佯装不知地）那我怎么知道？我是受了明美的委托才把你的孩子送来的！

邦彦：……（语塞）

邦彦：那么，她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晋作：最起码的常识是让你领回收养他。

邦彦：最起码的常识？

晋作：等你们蜜月旅行归来以后也行。

邦彦：请不要开玩笑，我根本就不想认领！

晋作：那……就不好办了……明美去了南美的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看来，只好把孩子带到披露宴会上去，在他脖子上挂上一块“我是福田邦彦的儿子”的牌子，你看怎么样？

邦彦：（骤然变色）那……你做那样的傻事，不是有意让我为难吗？！

晋作：为难的是我！花这么多的旅费，带着孩子上别府这样边远地方来……我可不象你这样有钱！即使让我把孩子带回寄托到保育院去，多少也得贴上一些抚养费吧？可是我连这些也办不到。

邦彦窥探一下晋作。

邦彦：啊！原来是这样……刚才我也料到可能是这么回事。借我举行婚礼之际对我敲诈，手段可真恶劣呀！我这就去叫警察来！

晋作：这是什么意思？！想叫警察就请便吧！警察到场容易解决问题。你把你们两家亲戚也一同叫来，咱们来个彻底解决！

邦彦（困惑不安的脸）眼睛盯着手表，显得烦躁不安。

“邦彦，披露宴快开始啦！”

一位体格魁梧、上了点年纪的人来找他。

邦彦慌忙欠身，向晋作赔笑。

邦彦：请原谅我的冒昧！刚才我说的话不算数，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晋作：等一下是不成问题的。

邦彦：请你一定不要做为难我的事，在这等一下。拜托您了！

他快步跑开，他边走边擦额头上的冷汗。

67.同上·披露宴会会场

媒人开始发表祝词。

媒人：……福田先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伟人福泽谕吉先生创立的庆应义塾大学法学系，现在是位青年实业家，也是他父亲事业上的得力助手。

主宾桌边的邦彦在媒人身后忐忑不安地往前探着身子，看不清他在悄悄地鼓捣什么。

媒人：至于新娘子小室幸子，她是去年毕业于九州文化大学的才女………^

68.同上·前厅

一位侍者毕恭毕敬地将一只信封交给晋作。

晋作打开信封。

小夜子向里窥视了一眼，信封里装着现金。

小夜子：啊！才五万元哪！

晋作：畜生！想用这点零钱来耍弄我……

小夜子：就给这么一丁点儿抚养费？他是有钱人嘛。真气人……

她朝披露宴会会场那边瞪了一眼。

69.披露宴会场

新娘子学生时代合唱团的十几个朋友正在唱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

新娘子感动得噙着泪花。

忽然，邦彦象看到了什么似的，他用手捅了一下父亲。

在最前排的餐桌前，晋作、小夜子正在给新一东西吃，他们俩也在吃，他们不时地朝这边望着。

合唱结束，大家鼓掌。

司仪：优美的合唱结束。下面，请男方的代表致祝词。这回，是不是可以暴露新郎过去的“旧恶”，最好是有刺激性的办请吧！大胆些。

小夜子举手。

小夜子：我说！

邦彦的脸。

邦彦父亲的脸。

司仪：这位女士先举手啦！好，请吧！

小夜子领着新一来到麦克风前。

邦彦脸色苍白，向父亲双手合十求救。

小夜子：唔——我是福田先生在东京上大学时期结识的相好田中明美的朋友……

邦彦浑身直冒冷汗。

小夜子：其实，明美小姐前些天已经去世了。明美小姐是多么想参加今天的披露宴会啊，这只有我最清楚。（她眼含热泪）今天，我所以出席宴会，那是我为了把逝世的明美的遗孤新一带来。这就是新一。

邦彦的父亲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立刻拿笔在装筷子的纸袋上写起来。

“奉上一百万元，请小姐高抬贵手，让披露宴会平安无事。”

小夜子：福田先生离开东京五年之后，他给明美小姐留下了……

邦彦的父亲急忙跑上前来，将小纸袋交给小夜子。

小夜子迅速地朝上面瞥了一眼。

小夜子：（微微一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福田先生受到很多女人喜爱。可能是他们彼此都非常纯洁，也许是福田先生为人十分诚实，我想，福田先生至今也许还是个童男呢！

一阵热烈的掌声。

邦彦父亲十分尴尬的表情。

新娘对她身旁的邦彦报以掌声。

即使如此，邦彦仍然表情十分狼狈。

70.同上·接待处

邦彦父亲的心情似乎十分不快，他把来宾们带来的贺礼袋收集到一块，塞进一只大礼品袋里。

宴会结束了，来宾们陆续退席。

新郎、新娘和两家的亲属站在门口送客。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从里面走了出来。

邦彦的父亲将大礼品袋交给了小夜子。

邦彦父：特意远道而来，太谢谢了。

小夜子微笑着向新郎新娘告别。

小夜子：祝你们幸福！

邦彦深深地鞠躬还礼，他的脸抽搐了几下。

他偷偷地瞟了一眼晋作。

晋作报以微笑。

邦彦父亲愧恨交加，狠狠地拧了一下邦彦的屁股。

邦彦痛得龇牙咧嘴。

71.山区公路

一辆出赁汽车在黄褐色的大草原上飞驰。

72.车内

晋作显得很快活。他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哼着《第九交响曲》。

旁边的小夜子从一个个贺礼袋中取出现金，然后把空袋一个一个地拋出窗外。

小夜子：好象真有一百万哪。不知道为什么，我倒有点儿害怕了。

晋作：那样的节目你都能演得好，说明你倒真有点名演员的气魄。

小夜子：所以，你就不让我生孩子？

晋作：完全正确！

小夜子生气地扭过脸去。

后座上新一在酣睡。他手上拿着一只用出赁汽车广告纸叠的小飞机。

晋作：今天我们住到阿苏山的温泉旅馆去。也该痛痛快快地开销一下享享福！

小夜子：别开玩笑！这些钱全归我保管！

晋作：这不成。我至少有支配一半的权利。

小夜子：荒唐之至！一半是我肚子里孩子的抚养费，另一半是新一的抚养费。

晋作：啊？！这……

小夜子：（从一个贺礼袋里取出钱）啊！五万元！这人可真慷慨！

说完，又将空袋向窗外拋去。

73.阿苏山·下坡道

晋作赁来的汽车在行驶着。

74.熊本市大街

巍峨的熊本城出现在眼前。

字幕：熊本

75.车内

小夜子看到熊本城。

小夜子：停！停一下！

汽车停了。

小夜子注视着那城楼。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记忆中的另一座城搂。

76.熊本城·城楼下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走下城搂。

小夜子：（自言自语）错了！不是黑色的城楼……它比这座小一些，是白色的。那前面的一排房子虽说古老幽静……啊，要是找不到那座城楼，真要把人憋出病来……

晋作：一提到城搂你就来劲了！以前就有这样的兴趣吗？

小夜子：嗯，是啊。

晋作不解地望着小夜子。

晋作：下一站就是长崎了！

小夜子：咱们怎么去呢？

晋作：绕过天草，乘渡船去。

小夜子：天草……那我想顺便去一下那个地方。

晋作：什么地方？

小夜子：我母亲的故乡。

晋作：啊！你母亲是天草人？

77.天草五桥

78.天草·某地

租赁汽车停下来。

小夜子下车，她朝四周望着举步走去。

晋作也领着新一下了车。

79.河边小道

小夜子走来，向一位老太婆寻问什么。

老太婆指着一方。

80.小破屋前面

小夜子走来，她注视着一间倾斜的破屋。

可以想象，即便当时有人居住，这家也够贫困的了。

小夜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晋作领着新一站在她的身后。

晋作：这就是你那个可怕的母亲当时居住的房子吗？她虽然很不喜欢我，可是到这儿一看，对她也不胜同情啊。

小夜子绕到房后。

这时，从邻家走出一位老太太，向小夜子打招呼。

老太太：啊！你们干什么来了？（她操着天草口音）

小夜子：我是从前在这儿住的森崎千代的女儿。

老太太：啊！是来看望千代老人的么？（她有些耳聋）

小夜子：不，我是她女儿。

老太太：啊！是朋友啊。你也住在大野楼吗？

小夜子：大野楼……不！大野楼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啊？

小夜子：（大声地）大野楼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在长崎！

小夜子：长崎什么地方？

老太太：丸山。

小夜子：丸山……

老太太：已经很久啦！自打平作死后，千代就走了，从此再没别人住过。

小夜子向老太太道了谢，然后，再次注视着这间破屋。

81.乡间旅馆·浴室（夜晚）

晋作给新一洗澡。

晋作：新一，站起来看看！

新一站了起来。

晋作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在给他检查体格。

晋作：嗯，骨骼可真象我。

他又扯着新一的耳朵，对着镜子和自己的耳朵比较。

晋作：耳朵有点不同。啊！这儿有颗黑痣……叔叔……

他查看自己的身体。

晋作：黑痣没多大关系……

他突然发起脾气，用力摇晃着新一。

晋作：你到底是谁的孩子？！你给我说清楚！

新一哭了。

82.同上·二楼的房间

小夜子坐在窗边的一张藤椅上，望着窗外。

女茶房正在铺床。

小夜子：（对女茶房）请把另一套铺盖铺在隔壁房间。

女茶房：知道了。

晋作和新一洗完澡回来。

晋作：（学着小夜子口吻）也许咱俩想到一起了。

小夜子：……？

晋作：（对新一）今天你去那儿睡好吗？你已经能一个人睡了！

新一点头。

晋作：好孩子！

他摸了摸新一的头。

小夜子：你想错了，我一个人睡在那里。

晋作大失所望。

小夜子：嗳！茶房！

女茶房：什么？

小夜子：你知道长埼丸山一个叫大野搂的旅馆吗？

女茶房：大野楼？

小夜子：呃——不！也许是家中国饭馆！

女茶房：说起丸山，那是个妓院集中的地方。大野楼嘛……

小夜子：什么？丸山是妓院集中的地方？

女茶房：是啊！从前颇有名气。用什么楼作妓院名的可多呢！说到这儿，我倒曾听说过大野楼。

小夜子：……（怔住了）

女茶房：大野楼怎么样了？

小夜子：不！不知道！我只是想打听点事。

女茶房：失陪了。

小夜子茫然地望着窗外。

83.酒馆

晋作坐在柜台前喝酒。

已经没有客人了。

晋作：老板娘！附近可有玩的地方？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柜台里一位中年妇人打听。

妇人：玩什么的？

晋作：比方说土耳其浴室什么的，不是很多吗？就是这类的。

妇人：噢，女人。

晋作点点头。

妇人：你的要求一定很苛刻吧？

晋作：那也不一定。

妇人：那么，请上楼等着吧！

晋作：什么？你把人叫到这儿来？

妇人：是呀！（她神秘地笑了笑）

84.旅馆·屋内

空酒壶林立。

颇有醉意的小夜子正在唱歌。女茶房坐在她对面。

小夜子：（唱）在京都的时候，给我起名叫京子，在神户时人称我神子，在熊本的酒吧又称我熊子……

新一莫名其妙地听着。

小夜子：（唱）在佐世保时我叫佐世子，在云仙叫云子，到了长万部又叫长万子。

女茶房拍手称赞。

小夜子长叹了一口气，对新一说道。

小夜子：喂！你也拍手？！

她轻轻捅了一下新一的脑袋。

女茶房：你行吗？喝这么多酒。

小夜子：（舌头不听使唤了）没关系，没关系，哎！你也来唱一个！

女茶房：我可不会唱这种风趣的歌。我唱个从前这地方的歌谣吧！（唱）我是棵孤零零的梨树啊，生在岛原，长在岛原……

小夜子骤然仰起脸来，竖起耳朵听着。

女茶房：（唱）要问什么梨树啊，什么梨树啊，梨花已调残，就象女人年老色衰无人怜！

小夜子：我挺耳熟！我小时候母亲经常唱。是摇篮曲吧？

女茶房点了点头。

小夜子：别停，请继续唱。

女茶房：（继续唱）快睡吧，别啼哭，小乖乖，你要不睡觉，池久助那坏蛋就背你来。

85.酒店·二楼

晋作一边喝酒一边等着来人。

他拔出花瓶里的一朵花，把花瓣一片片剥下来。

晋作：……不是我儿子……不是儿子……儿子。

“让你久等了！”门口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晋作回头一看，不禁愕然。

进来的是浓妆艳抹的酒馆老板娘。

妇人：让我陪你去极乐世界！

晋作已经醉得摇摇晃晃了。

86.旅馆·屋内

新一躺在床上。小夜子蹲在他身旁低声唱着。

小夜子：（唱）圣诞节的乐声都已消失，快睡吧，别哭泣；小乖乖。快睡吧，别哭泣。（她对新一）喂！这是播篮曲呀，快睡！大概你还从来没听着摇篮曲睡觉吧？我这是给你催眠！

小夜子一阵恶心，她忙站起身，打开窗户大口呕吐。

新一起来，站在她身后呆呆地望着她。

小夜子呕吐了好一会，泪流不止。

新一轻轻摩挲小夜子的脊背。

小夜子：孩子。谢谢你，好多了。

新一把托盘里的水杯取来。

小夜子漱了口，平静了一些。

小夜子：你看喝醉的看多了吧？你妈妈也常象我这样？

***

小夜子躺在铺上。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隔壁房间里，新一已经睡了。

小夜子的脸（特写）。

87.小夜子的回忆（无声）

伴以岛原摇篮曲的旋律……

▼东京美容院

小夜子的母亲美容师千代忽然向门外望去。

玻璃窗外，高中生模样的小夜子正示意母亲出去一趟。

千代向客人道一声歉走了出去。

小夜子在向千代要求什么。

千代掏出钱包，把钱递给小夜子。

小夜子仍不满意的表情。

▼妇女时装店

千代将一件件加上装饰的礼服贴在小夜子身上比试、鉴赏。

▼游乐园

千代和小夜子愉快地坐在车子上。

▼大街

一个小阿飞死皮赖脸地缠着小夜子。

正在近处买东西的千代子看见后，忙朝他们跑去。

千代严厉地把他赶走。

▼千代的公寓

千代给小夜子穿成人节的盛装。

▼晋作的公寓

晋作坐在窗台上弹吉他。

小夜子出神地听着。

晋作无意中向窗外瞅了一下，不禁大吃一惊。

千代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

晋作急忙告诉小夜子。

小夜子立刻躲进壁橱。

门被打开，千代闯了进来。

晋作向千代解释着什么。

千代推开晋作，猛地拉开壁橱。

小夜子缩成一团。

千代拖出小夜子，发疯般地揪住她乱打。

（回忆结束）

88.旅馆·屋内

两眼发直望着天花板的小夜子。

她伤心地哭了。

89.长崎

长崎的许多名胜。

90.市区·电车里

小夜子坐在车厢里。

91.丸山

小夜子走去。

这一带全是从前开妓院时的建筑物。她边走边看这些房舍。

她走进一家陈旧窄小的菜饼店。

92.菜饼店里

老太婆：大野楼？这斜对面的房子就是。不过现在已经换了主人，开点心铺了。

小夜子：是吗？

她站起身，微微拉开玻璃门。老太婆走了过来。

老太婆：瞧，那儿便是。

随着老人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间点心铺。这是一幢三层建筑，的确还遗留着从前那种典型的妓院风貌。

小夜子默默地注视着它。

老太婆：你这是怎么啦？

小夜子：没什么！

她回到座位处。

小夜子：唔……原先大野楼里有位叫森崎千代的，你还记得吗？

老太婆：森崎千代……哎呀！她是妓女吗？

小夜子：嗯……是的。

老太婆：当初，妓女们用的都是源氏的姓，原名嘛，就不太清楚了。

老太婆歪着头想。

***

铁铛上烤着菜饼。

小夜子拿过老人保存着的一叠照片翻阅。

小夜子：啊！

她一下子愣住了。

她手里的一张照片是几个女人在野外郊游时的留影，其中有一个女人很象年轻时的千代。

小夜子：老人家，好象是这个，是这个。

老太婆认真地看了一会。

老太婆：要是这个，她倒是叫菊千代呀。

小夜子：菊千代？……

老太婆：您和菊千代是什么关系呢？

小夜子：我是她女儿……

老太婆：女儿……

老太婆不住地打量小夜子。

老太婆：（盯着小夜子）对，你有些地方象菊千代。这样说来，你一定是菊千代去唐津后生下的那个孩子了。

小夜子：唐津？

93.繁华的大街·水果店前

操着长崎方言的店主正絮絮叨叨地对领着新一的晋作说什么。

店主：要是那个铺子，进第二条胡同就是。说到桑野，哎呀，他可曾是著名选手呢！当年他被人誉为九州高校球界无可取代的“稻尾二世”！长崎高中毕业后，第一个被推荐到“莱昂斯”垒球俱乐部，头一年里就连胜了八场。也许是出息得太快了，总而言之还是因为风头出得过了火，就和女人胡扯个没完没了，到头来得了腰痛病。从那以后毫无起色，连吃败仗，只好退下来……你也是“莱昂斯”俱乐部的爱好者？

晋作：唔……是啊，可是……

店主：真叫人高兴啊！你一定知道“莱昂斯”俱乐部的那个快攻手吧！

晋作偷偷地将新一头上的“巨人”帽摘了下来。

94.“莱昂斯”附设酒店的霓虹灯

95.同上·酒店里（夜晚）

店里客人很多。

酒吧侍者、女招待们身穿“莱昂斯”制服，头戴垒球选手的帽子。

角落的一间包厢里，晋作戴着太阳镜，和原俱乐部选手大个子桑野弘（三十二岁）并排坐着。新一靠在晋作身边。

体格魁梧的桑野身着运动服，心神不定地盯着新一。

桑野：（不敢正视，泄气地）这可不好办！事到如今，你就是那么说，我也……

晋作：（威胁地）可是你和田中明美有过关系毕竟是事实吧！嗯？

桑野：那，远征东京时经常……真对不起。

晋作：你没有必要向我认错……我没有说让你收养这孩子，可是你总该出点抚养费略表诚意才对。

桑野：抚养费……

晋作：据说，你当初被选为队员时，确实得到一千万元的契约金……

桑野：不是开玩笑吗？那笔钱早就一文不剩了。

晋作：可是你开的这酒店不是很兴旺吗？

桑野：这不是我开的店，我只是一个侍者……啊，孩子！喜欢垒球吗？

新一：嗯！

桑野：是吗？叔叔给你一件好东西。

他取下装饰在旁边柜架上的垒球。

桑野：这是中西选手打的第三百个本垒打纪念球。太棒了吧？

新一：不是王贞治的球我不要！

桑野：嘘！在店里说这话，别人可要你的命呢！（转向晋作）这，这次你就宽恕了我吧！麻烦您了！

说完，他硬把球塞到新一手里。

新一：我不要！

新一把球扔给桑野。

球“啪”的一声打在桑野脸上，然后滚到地板上。

桑野狼狈，俯身捡球。

晋作：你瞧！连小孩都不要你的东西呢！虽然你曾被誉为“稻尾二世”。自尊心丧失了吗？你们的俱乐部也快垮了！

客人们听了也非常刺耳，都瞧着晋作。

晋作：（越说越有气）瞧你这样子！难道你不觉得可耻吗？“莱昂斯”俱乐部虽然自以为很了不起，可是净招你这样的选手，这就难怪一蹶不振了。

客人们被激怒。

桑野不停地向晋作使眼色。

晋作：（亳不理会）有什么选手就有什么样捧场的。球队的名声早就跨了，你们却还在这里做着过去的美梦！……

这时他才突然地注意到客人们的存在。

客人们即将发作的愤怒的脸。

晋作大吃一惊。他悄悄地站起来，拉着新一向门口走去。

客人们一步步逼来。

心惊胆颤的晋作回头向客人们歉疚地笑笑。

客人们一下子扑向晋作。

桑野赶紧过来阻止。

桑野：请放手，别打！要打架请到外面去打。

客人A（对桑野）你把“莱昂斯”俱乐部人的脸都丢尽了，你不觉得羞耻吗？

客人B：你也太窝囊了！

客人C：哼！打的球连苍蝇都能停在上面。你知道咱们球队因为你输了多少回？

“是啊，都因为你这个家伙！”客人们扑向桑野。

店堂里一场混战。

新一戴上“巨人”帽，连声助威。

新一：“巨人军”加油！“巨人军”加油！

新一被卷进了人群，好容易才挣脱了出来。他爬起身继续叫道。

新一：（带着哭腔）“巨人军”加油，“巨人军”加油！

突然，桑野一声怪叫，疯狂地把客人打倒，抄起灭火器就扔。然后把柜台上的杯子一下掀翻在地，猛力推倒柜台。

晋作也被激怒了，他显得更加狂暴。

店堂内一时大乱。

96.商业旅馆·屋内（夜晚）

小夜子对着镜子涂上鲜红的唇膏。

她从皮箱里取出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然后穿上一件紧身外衣。

她对着镜子端详一番，叼上一支烟，作了个轻佻的姿态。

她把外衣领子竖起来，然后走出房间。

97.中国面条馆

穿着脏衣服的晋作和新一坐在这里。

晋作用手擦了擦嘴唇边的血糊。

晋作：全是一帮疯子！啊！你也助我出了不少力，没有弄伤吧？

新一：嗯！

晋作：你真有胆量。称得上“巨人军”一员，就好象是“江川选手”（注5）。

面条端上来了。

晋作把木筷递给新一。

晋作：这是长崎著名的中国面，很好吃。

突然，新一看了看晋作的手，赶忙把左手的筷子换到右手上。

晋作也慌忙换过来。

98.公路上（深夜）

小夜子悄然归来。

“哟！你干吗垂头丧气的？”

后面有人对她说话。

小夜子转过身去。

只见晋作背着已经睡熟了的新一。

晋作：半夜三更的，你转哪儿去了？

小夜子懊丧的脸。

晋作：……？

小夜子突然“哇”地一声，孩子似地扑到晋作的怀里痛哭起来。

晋作茫然的表情。

99.长崎的夜景

100.商业旅馆·最上层的休息室

柜台边，晋作和小夜子坐着。

两人沉默了好长一会。

晋作：嗳！你那母亲……

晋作望着小夜子。他拿起餐巾给小夜子擦眼泪。

小夜子：孩子的事怎么样了？

晋作：是啊！那家伙装糊涂，死不认帐。钱也没得到。

小夜子：是吗……

晋作：哎！咱们走吧！

他们站了起来。

101.同上·走廊

电梯门打开了，他俩走出来。

晋作搂着小夜子的肩膀，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晋作：你去睡吧！

他走进房间。

102.同上·房间里

晋作把睡熟的新一放到床上。

房门被轻轻地拉开了。

晋作回过头去。

走廊里，小夜子倚门而立。

晋作：……（望着她）

小夜子：……（也望着晋作）

晋作走出房间。

103.小夜子的房间里

晋作在小夜子的耳边私语。

晋作：你就生吧！

小夜子：什么？

晋作：孩子呀！

小夜子：对不起！那是我胡乱编的。

晋作：啊？

小夜子：经期错后，我弄错了。

晋作觉得奇怪，随即点了点头。

晋作：……真是那样吗？（他小声嘟哝着）

晋作半开玩笑地在小夜子脸颊上拧了一把。

104.唐津城的城楼（第二天）

唐津城城楼耸立。

字幕：唐津

105.桥上

小夜子、晋作和新一走来。

晋作：这“古城巡礼”的旅行总算到达终点站了。

小夜子：嗯。（对晋作）到了这座城就是终点了。母亲从长崎迁居到唐津之后，在这里生下了我，并把我抚养到三四岁。

晋作也抬头向城搂望去。

小夜子：以前母亲曾告诉过我，父亲因交通事故死了……

晋作：我想你母亲在这儿一定是爱上了谁，所以才生下你的。

小夜子拉起晋作的手，精神抖擞地向前走去。

小夜子：跟我来！在这城里一定会找到些线索！

106.古老的小巷

他们三人一起走来。

小夜子：总觉得越来越象，越来越象了。

107.小巷口·从前的妓院一带

小夜子他们巡视着周围的建筑物向前走着。

突然，小夜子象发现什么似的向前奔去。

108.一家粗点心铺门口

小夜子站在门前仔细端详。

——小时候的记忆浮现在眼前——四岁的小夜子攥着零钱来买点心。一位妓女模样的女人拿着浴盆从她身边走过。

小夜子：（对晋作）我想起来了……从前我经常到这店里买薄脆饼……饼上沾满了红糖，可好吃了……啊！那信箱也完全是原先那个模样……是啊！从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左拐，那儿本来有一个香烟店。从前我经常在那门前玩要。

109.香烟店门前

小夜子从拐角上跑过来。

小夜子：果然不错！

她非常兴奋。

晋作和新一走来。

小夜子：和从前一模一样。

回忆镜头——和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一起跳绳玩耍的四岁的小夜子。

110.另一条胡同

小夜子他们三人跑来，拐过街角。

小夜子向出现在眼前的这条大街深处望去，突然，她心里一震，停下了脚步。

在两边排列着的民宅尽头，只见方才寻访过的唐津城城楼高高地耸立在一个并不太高的山岗上。

小夜子慢慢弯下身子，双膝着地，她是在捕捉四岁时的视角。

回忆镜头——

小夜子辗转于尾道、东京之间的成长时期，始终隔着房檐才能看到的唐津城的风貌，如今分毫不差地出现在这里。

小夜子蹲坐在地上。

晋作：你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个景色吗？

小夜子点点头。她双手托腮望着那城楼。

小夜子：真叫人心旷神怡啊……

站在她身后的晋作也盘腿坐在地上。

新一也模仿他们坐到地上。

这时，没有行人，也不见车辆，片刻的异常宁静。

小夜子：（自言自语地）森崎小夜子，二十四岁……母亲啊……我现在健康地生活着呀！

三人动也不动，久久地坐在那儿。

111.火车飞驰

112.车内

小夜子和晋作在谈话。

小夜子：……该是最后一个人吧？

晋作：（低着头暧昧地）唔！

小夜子：这一回，但愿碰上他真正的父亲把他收下，那该多好啊。

晋作：……唔。

小夜子：可是，也许照旧碰壁……那样的话，我们怎么办？

晋作：那只好把他送到保育院去了。

小夜子：保育院……（她显出不大同意的样子）

晋作：其实……这一回倒有些麻烦。

小夜子：……

晋作：这回是《花和龙》那出戏的局面呀！

小夜子：什么？那人是流氓影片里的人物？

晋作：他倒也不是什么流氓。跟海打交道的人很野蛮，这回我们要找的那个家伙就住在《花和龙》发生的地点——若松。——他也是海运业的一霸。

小夜子：还真叫人担心！

晋作：是啊。（他突然向另一座位上望去，新一的座位上没人）

晋作：哎呀！那小家伙跑到哪儿去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晋作来到厕所前，开门一看，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晋作挨个车厢寻找新一。他表情逐渐紧张，脚步也快了。

晋作十分害怕，唯恐新一出了事。

他来到最后一节车厢。立刻收住脚步——

原来新一坐在一个空位上，凄凉地望着窗外。

晋作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近旁的座位上。

小夜子也焦急地赶来。

小夜子：……原来在这里！

小夜子坐到晋作的身旁。

两人盯着新一。

那是一张异常孤独的脸。

晋作：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小夜子：……

晋作：小家伙在想些什么呢？

小夜子：……他长大之后……回忆起这次旅行，他会怎样想呢！

晋作：……

新一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113.若松站前

车站是一幢木建筑，仍保持着《花和龙》时代的特色和风貌。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走出车站。

114.煤炭堆放场地的小道

三人来到这里。

晋作：（准备着和那人见面时说的话）“请问，您就是贵府主人吗？马上我就动手，请您作好准备。”

小夜子：甚至于得这么说吗？

晋作：是啊，对方是江湖好汉嘛。

115.一幢古老房屋前

晋作：“请您作好准备”……这时对方一定说，“好，遵命伺候，如果以后有三长两短，尚请原谅。”……这时我就说，“承蒙应允，非常感谢！还请高田先生和夫人手下多多留情！”

小夜子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116.旧衣店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从里面出来。

晋作试着刚买下的无领短外套。

117.高田五郎家门前

这是从《花和龙》中看到的非商业区里的大住宅。

一块陈旧，的招牌上写着“高田组”的字样。

神情紧张的晋作和领着新一的小夜子走了进去。

118.同上·门厅

晋作向不见人影的里边偷偷张望，然后作了一下深呼吸。

晋作：对不起，来打扰了！

他提心吊胆地听候回音。

晋作：对不起，来打扰了！

“谁呀！”

一位极为瘦弱的老人（高田几松）从里面走出来。

晋作立刻按照规矩摆好姿势。

晋作：贸然登门，有事相商，请予静听。

他向高田瞟了一眼。

高田锐利的目光盯着晋作。

晋作：我是初出茅庐之辈，还请多关照！

高田的目光变得缓和了。

高田：你虽然年轻可令人敬佩。客人，如今可不兴“侠义”那一套了。

晋作：……

高田：你就把那老一套省了吧。

晋作受到奚落，显得很尴尬。

高田：你有什么事？

小夜子：高田五郎先生在家吗？

高田：五郎已经不在世了。两年前因事故死了。

晋作：什么？！

晋作和小夜子面面相觑。

高田：我是五郎的父亲，如果能对我说，我愿听一听。

119.同上·客厅

高田、小夜子、晋作和新一四人在这里。

高田：（直率地）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可是我一个人难以决定。这事要和第三代家主商量。

晋作：第三代家主？

晋作、小夜子又开始不安起来。

120.大道上

晋作、小夜子和新一跟在高田的后面。

路过水天宫前，老人合掌祈祷。

晋作、小夜子也赶忙跟着老人合掌。

121.码头上

一条货船在此停泊。

一位三十出头、身穿带商家徽号的短外衣的女人正在熟练地指挥工人。

听见有人叫，女人朝这面走了过来。

高田：那就是我们第三代家主雅子。

雅子向他们点头行礼。

她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

122.高田海运事务所前

这是一幢建在若户大桥下的古色古香的砖瓦楼房。

晋作等人跟着高田和雅子走进门去。

123.事务所

雅子从容地听着他俩的叙述，并不时地点头。

小夜子：他是个乖孩子！每当我晕车要吐时，他就给我揉背呀端水的，实在可爱得很呢！

晋作：性格也很刚强，真不愧继承了《花和龙》的血统呢！

雅子：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不便说。（对高田）爸爸！您把孩子带回家去，让他和孩子们一块儿玩好不好？

高田点点头，将新一领走了。

雅子：那么说……你们去了各处寻访之后才到这儿的吗？

小夜子：是的。去了三家。这孩子如果不是他们的，就是高田五郎先生的了。

晋作：是啊。尾道的一家早做了绝育手术，而且血型也不对。

雅子：另外两家呢？

晋作：噢！一个出了抚养费，另一个送了一只中西选手的纪念球。

雅子：纪念球？

晋作：嗯，他说自己没钱，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雅子：（觉得很有趣而笑笑）给人家添麻烦了。

小夜子：（惶恐地）不，无论相貌和性格，凭着直感就能判定他们都不是这孩子的父亲。

雅子：凭直感……

晋作：不，我们也有证据。请看这个（他摊开手里的手绢）。这条印有“井桩”徽章的手绢是你丈夫的吧？五郎先生在“七五三”纪念日（注6）那天把它送给了明美，而且还有一封信。

他说着，伸手从提包里拿信。

雅子制止他。

雅子：那东西不必看了。

晋作：（话说得更尖锐些）您是高田家的第三代家主，那么请问，象您这样的人是该通情达理，办事干脆利落呢，还是如今这种态度不时兴了呢？

雅子：哎呀！何必生气！好吧……就请先到我家吃午饭……

124.高田组·客厅

五个穿着佣人服装的小伙子端进两桌丰盛的饭菜，放在晋作和小夜子跟前。

小伙子：（大声地）客人，请吃吧！

晋作、小夜子有些胆怯了。

小伙子们退了下去。

小夜子：不能吃，不能吃。想用好饭好菜诱骗我们，真卑鄙！

晋作：是啊。电影里常有在食物里下毒的呢……可这虾看来挺好吃。

他说着，拿起那做成虾形的虾肉就吃。

“啪”，小夜子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小夜子：这不是时常可以吃到的吗？你看，隔扇外有好几个佩着匕首的家伙在监视这里呢！

晋作点点头，他爬过去挨个拉开隔扇向外看。这时，另一面的隔扇忽然打开。两人吃了一惊，雅子完全变了个模样。她象怒放的大朵菊花一样，身着艳丽的和服出现在他们跟前。

雅子：哎呀！你们怎么不吃呢……不合你们东京人的口味？

小夜子：不！不是……

晋作：唔，这象是挺新鲜的呢！

他说着，抓起刚才没有吃到嘴的虾塞进嘴里。

雅子打开神龛。

雅子：能给我丈夫烧支香吗？

小夜子：好的！

神龛里，放着过世的五郎的照片。雅子点上一支香，并敲响小铜磬。

晋作、小夜子在她身后合掌。

雅子：（突然用若松方言对着照片）这种耻辱，你打算让我蒙受到哪一天为止呢？

晋作、小夜子吃了一惊。

雅子：（大呼）这种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哭喊）活着时你到处作孽，随意胡来，死了还打算让我哭一辈子吗？

雅子拿起铜磐朝五郎遗像砸去。

像框的玻璃砸成碎片。

晋作、小夜子惊得目瞪口呆。

雅子转过身。

雅子：（用标准语）啊，这就痛快啦！

她深深低头向晋作他们表示歉意。

雅子：（毅然地）孩子就让我来收养吧！

晋作和小夜子互相望了望。

晋作：啊？

小夜子：是真的吗？

雅子：（点点头）当然真的！

小夜子：唔……我们也不一定强迫你。如果不乐意，不收养也没关系。

晋作不解地望着小夜子。

晋作：（似乎领悟）是啊，这孩子也可能不是你丈夫的……

雅子：（干脆地）不是我家的也没有关系，我已收养了三个这样的孩子。即便真假难辨，收养下来才合情理。

晋作、小夜子：……

雅子打开玻璃窗户。

晋作、小夜子从窗户向外望去。

窗外，有一个陈列着一台蒸汽机车的小公园。新一和雅子的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围着高田玩耍。

晋作和小夜子依依不舍地望着新一。

小夜子：……

晋作：……

小夜子：（自言自语）他玩得多快活啊！

晋作：……（点点头）

小夜子：看来他会过得很幸福的。

晋作：嗯！

125.高田组门前

雅子深深鞠躬送别晋作和小夜子。

晋作、小夜子也向雅子还礼，然后走去。

126.小公园

晋作和小夜子悄悄地来到这里，故意不让新一看见。依依不舍地望着新一。小夜子悄悄地擦着眼角边涌出的泪水。

晋作催促小夜子上路。

127.若户大桥下

他们搭上上桥的电梯。

128.电梯中

二人默默无言。

129.若户大桥上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了出来。

他俩脚步沉重地走过桥去。

晋作为了掩饰对孩子的怀念的心情，故意装得很快活。

晋作：啊，这下全解决了。好吧！咱们到车站吃顿懈树叶包的带馅年糕，到广岛去买点柿子，到大阪吃吃鲷鱼片饭卷。喂！你从此可得一心去当个明星啊，你不能当费叶·达那威耶那样的明星，而是当个玛丽琳·梦露那种类型的明星。啊！太阳你好！今天我们要告别九州了！

小夜子：（轻声嘀咕）也许我们想到一起了。

晋作没有听见。

小夜子小声地念着同样的台词。

晋作默默地向前走着。

小夜子：也许我们想到一起了。

晋作莫名其妙地望着小夜子。

小夜子也向晋作瞟了一眼。

忽然，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走去。

他俩无牵无挂的表情，朝着能俯瞰洞海湾又长又大的若户大桥走去……

片尾字幕……

（全剧终）

注释：

注1：日本有名的垒球队队名。——译注

注2：王贞治，世界著名垒球运动员，华侨，巨人军球队的台柱。现已退出，担任巨人军教练。——译注

注3：明治时代的思想家、教育家（1834—1901）。精于西方事物，曾随暮府使节三次去欧美等国。创立庆应义塾（即现在的庆应大学），创办《时事新报》，鼓吹维新思想。著有《劝学》、《西洋情况》、《世界各国概况》、《文明论之概要》。——译注

注4：又称1“三三九度”，结婚时献杯之礼，新郎、新妇以三个一组的酒杯各献酒三次，亦称“三三九献”。——译注

注5：巨人军球队中的著名选手。——译注

注6：日本的儿童节日之一，每年的10月15日。该日家长偕7岁、5岁、3岁儿童去神社祈福。——译注

译自日本《1980年年鉴代表电影剧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