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金虎奖有力竞争者

作者丨NEIL YOUNG

在澳大利亚人大卫-伊斯特尔（David Easteal）平静而激进的长片处女作《平原》（The Plains）的三个小时里，平淡的生活渐渐积累出一种魅力。这是一部具有纪录片元素的虚构电影，其中大部分内容是从汽车后座上记录的，一个墨尔本中年律师每天回家的路程。这种方式是在过去的十年中被证明是电影节最受欢迎的纪录片/虚构混合体之一。

显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卖点。导演在有限的空间内塑造了一个生动的中年男子的形象，以及他的婚姻生活——相伴几十年的妻子经常在他与其他人的对话中被提及，但只是昙花一现。整部电影到底还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就像制作团队本身——导演伊斯特尔还承担了制片人、演员、写作、编辑的工作。就像去年在鹿特丹电影节收到好评的澳大利亚独立电影《朋友和陌生人》一样，《平原》是今年主竞赛单元的惊喜之一，尤其是其出彩的，低调而充满丰富细节的人物塑造。

主人公Andrew Rakowski住在墨尔本与阿德莱德之间的郊区地带。在他下班开车的剧情之外，电影对阿德莱德也有所呈现，有时透过Rakowski或他的妻子Cheri的眼睛，有时则用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在电影中的一年时间内，主人公在阿德莱德进行了11次骑行，其中5次是和他的同事David一起的，而扮演David的，正是导演本人——他自己就是一个职业律师和电影人。

导演表示，自己从曾经与同事的骑行中获得灵感，精心设计了一个本片的结构和剧本。尽管导演的概念和方法具有某种独创性，影史上设定在车内的故事已有珠玉在前：史蒂文-奈特(Steven Knight)在心理剧《洛克》(Locke)中，将汤姆-哈迪(Tom Hardy)饰演的反英雄角色限制在一辆宝马X5中，几乎全程都是如此，令人难忘。著名的文艺片先例则包括阿巴斯的《十》（2002）和Jafar Panahi的致敬之作《出租车》（2015），而前卫的杰出人物James Benning和Bette Gordon曾在《美利坚合众国》（1975）中通过后座镜头拍摄了整个横贯大陆的公路旅行。

然而，在《平原》中，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Rakowski一直在开车（堵车除外），但Rakowski却不可避免地走向退休。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到达任何地方：这只是一部名义上的 "公路电影"。在Rakowski的职业生涯和个人生活中，他一直被大大小小的问题所困扰——包括他年迈的母亲。Rakowski最终狠狠发泄了自己对每天通勤所体现的让人抓狂的常规：“说到底，这有什么意义呢？生活只是不停地重复起床、上班、回家，就像仓鼠轮一样......"

导演剪辑手段非常精妙（全片一共只有15次剪辑），从未真正展示Rakowski把车开到家的时刻。用美国作家厄休拉·勒古恩的话来说，他一直在回家的路上——所有的到达（以及与他妻子的团聚）都发生在屏幕之外。15次剪辑中，有几次是出乎意料的，比如在电影大概半小时后，导演突然插进了无人机的镜头——我们看到一片无人居住的地方在银幕上不断放大，地平线疯狂地倾斜，在随后出现的无人机声中，观众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刚才出现的，正是Rakowski控制的无人机所拍摄的画面。

《平原》的结构是俏皮和特异的，而不是形式主义或僵化的。在11次通勤中，有8次入画是完全相同的——我们随着Rakowski走入驾驶室。而在另外3次通勤中，则是直接从一次切换到另一次。这种精打细算的不平衡感与突然出现的乡村骑行场景交错；Nick Batterham巧妙的声音设计让每一次转场都平滑通顺。

通勤片段的不同持续时间也增加了不可预测性，其中两次超过了半小时。正如影片在结构上故意呼应通勤的重复性，电影在呈现的内容上冒着冗长的风险，有意重复着Rakowski的日常。不过，这部长达三小时的电影并不无聊，在日常中穿插着Rakowski与各种人的电话内容，给出了飞丰富多彩的细节，这些都有助于观众乐在其中地看完整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