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一架法国航空的长途飞机上，我肯定不会主动去看这样一部斯威士兰的纪录片。我对非洲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不是记住“斯威士兰被南非三面包围，国名有时会被混淆成瑞士”这样干涩的侃点就能取得的。我是中国人，我也曾在西班牙语国家生活过，但它们都与黑非洲相隔得太远了，不只是距离上。Omarion在Distance里一边对斑马跳改良过的非洲舞一边唱：“So much distance between our bodies”，他想说，即使是African American，他也对motherland所知甚少，正如美剧Black-ish第一季中Johnson家穿着坎加，做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物的民间信仰仪式。

你不了解它，你甚至时常忽略，世界上还有这么一块土地。“共情”是关键词；你就当作，你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你在倾听他们的诉说。

“It’s more difficult to live your life than writing a story.”

纪录片邀请了五位斯威士兰孤儿，一同以Liyana为主角编一个故事。首先孩子们得想出Liyana长什么样：他们描述着Liyana的外貌，还用画笔画出了Liyana的脸庞。Liyana是一位传统的黑人少女，她的故事以动画的形式呈现。

影片中孩子们的日常生活、孩子们讲故事和Liyana动画交替出现。五个孩子都是孤儿，在孤儿院中与老师朝夕相处，每天上课、干农活、嬉戏，亲如一家。孩子们的过去并没有在影片中点明，但他们已不自觉地将自己的亲身经历融入到了Liyana的故事中。

Liyana的母亲生下Liyana的两个弟弟后，一家人搬到了城市。城市的诱惑使父亲终日酗酒，每晚光顾夜店，最终患上了艾滋病，而母亲也被传染，两人双双离世。Liyana成了孤儿。

安葬父母之后，Liyana带着弟弟们搬回了乡村，和祖母同住。一天晚上，强盗洗劫了Liyana的家，并带走了两个弟弟。Liyana下定决心，踏上寻找弟弟的路。

我相信，孩子们不是随口说出来“夜店”、“艾滋病”、“父母双亡”和“弟弟被抢走”这些话的。但他们却也的确说得云淡风轻，他们已经变成了Liyana。

“In your real life, sometimes there is no hope, but you have to keep PUSHING.”

这句话让我自然地想起了2009年引起巨大争议的电影《珍爱》（Precious），以及它的原作Push。在《珍爱》中，艾滋病是重要线索，而在成人艾滋病感染率高达25%的斯威士兰，年纪轻轻的孩子们就不得不面对它的威胁。影片中的一位孩子是天生HIV病毒携带者，老师领着他去社区诊所检验病情。抽血之前，孩子撸起袖子，不停地啜泣，他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但他安静地让医生抽完了血，去药房拿自己的药。他像极了《珍爱》的主角Precious。

非洲是一片苦难的大陆，五个孩子也有着不愿提起的过去。生活太难了，可是他们仍然在“推”，在寻找生命中的火光。

“I want the story to end like... Liyana must win.”

混合了最黑暗的记忆与最光明的愿景，孩子们让故事的走向越来越奇崛。历经千辛万苦，Liyana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但被强盗饲养的怪兽死守着。Liyana与伙伴——她的牛——一起，赶走了怪兽和强盗，把弟弟们送回了村庄，带着另外三个被拐的孩子，与祖母一起过着清静的乡村生活。

在讲故事的过程中，你可以感受到孩子们的成长。这部纪录片绝不是讨要观众同情的捐款宣传，它从一个奇幻的故事/童话/史诗中，折射出一群非洲孩童的内心世界，孩子们讲故事，也逐渐放下了拘束与不安，敢于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同时，故事是非洲文明传递的重要形式。孩子们的老师，Gcina Mhlophe，也是一位职业故事家（storyteller）。讲故事的传统，还在延续下去。

I want Liyana to win, I want the kids to win, and I wish all of us good luck. 飞机降落在加拉加斯西蒙·玻利瓦尔机场，但我已经去斯威士兰与孩子们一起编了一出故事。谁能说，他们的故事不是“我们”的故事呢？